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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等待果陀》:關於虛空,如何呈現?/邱錦榮
◎《等待果陀》的誕生
山謬.貝克特(Samuel Beckett, 1906-1989)的《等待果陀》先寫法文版En attendant Godot (1952末),擱置一年半後自譯為英文版Waiting for Godot(Grove press, 1954),當時的打字稿現在保存於都柏林的三一學院圖書館。貝克特經歷二戰(WWII, 1939-45),接續目睹冷戰(Cold War, 1947-91)和越戰(Vietnam War, 1955-75),他的戲劇作品刻意與當時流行的寫實主義戲劇區隔,例如:田納斯•威廉斯的《玻璃動物園》,蕭伯納的《人與超人》,舞台佈景繁複,大量的人物上場下場。貝克特掀起了極簡風,他讓觀眾看到舞台上僅僅有戲劇性的想像,褪去層層包裝,化繁為簡,像醒世寓言。他透過劇場的媒介反映對於所處世界的感受,像敲響報喪的喪鐘。
《等待果陀》的成功可以說一半歸功於偶然。1953年首演的導演羅傑.布林(Roger Blin)之所以選擇這個劇本並不是因為他個人被這齣戲的多重面向所吸引,而是基於一個極為簡單的原因:他的左岸劇團(Left Bank)經常短缺經費,他知道可以向文化部申請補助,而演繹一齣全新,非法國人寫作的法文戲最有機會獲得補助。因為這齣戲的背景道具極為簡單,製作成本可以壓縮到最低。
鏡框式的舞台,簡單道具,演員的服裝都是過時的正式服裝,包括圓形帽,幾乎都是自家或朋友家棄置在衣櫃裡面的不要的衣物。另外,白蘿蔔和胡蘿蔔在外面市場隨便就可以買到。五個人物裡面,導演自己跳下來演潑佐,所以成本又可以卡掉一些。但是這齣戲竟然翻動了劇場界,引起巨大的迴響。貝克特的極簡原則(minimalism),也是他的經濟原則,在製作當中被發揮到淋漓盡致。經濟學最簡單的定義就是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最大化的效果,這是我外行人的註解,但在《等待果陀》成功的演出史得到驗證。
◎果陀是誰?是什麼?
貝克特多次被問到「果陀是誰或是什麼」(Who or what is Godot?),劇作家回答:「如果我知道,我早就在這部戲裡面說了。」(If I knew, I would have said so in the play.)在眾多猜測中很有參考價値的是:go deo 與Godot發音/go-doh/相似,是愛爾蘭語的forever,作家命名一個神祕的角色時,是否想到他的母語?於是這個劇本要表達的是Waiting forever。
◎果陀是二十世紀流行文化的符碼
果陀從來沒有出現,而且可能根本不存在,但是他竟然存在於我們的語言之中。果陀被形容為流行文化中的幽靈(phantom, ghost),像吸血鬼德古拉(Count Dracula)(註一)一樣。作為這齣戲的主角,果陀是一個「缺席的角色」,他像吸血鬼一樣,成為我們在文化中的一個知覺,儘管很多人並沒有讀過這個劇本,甚至也不知道作者貝克特。果陀也受到醫學論文命名的矚目,有一個例子:Waiting for Godot: a common-sense approach to medical treatment of endometriosis(註二),可以略窺現代醫學對於「子宮內膜異位」診斷的焦慮。政治漫畫也用它作為取笑的對象,例如:嘲諷英國國衛院缺乏效率,標舉NHS admission(The National Health System, UK)的漫畫捕捉患者在無望中等待的荒謬感。貝克特的《等待果陀》自1950年代起成為大眾文化的元素,從遊戲軟體到卡通都利用「果陀」的符碼,如果它起初承載的意義飄移不定,現在則被隨意、創意地的挪用,任憑自由心證。例如遊戲軟體Godot Game Engine(2016發行)以果陀為名。至於以「果陀」為主題調侃等待的漫畫則不勝枚舉,試舉幾個例子:疫情中Zoom視訊會議等沒人(Tom Gauld imagines Waiting for Godot in the pandemic ‒ cartoon, Jan. 2021);打發時間的方式(Thing to kill time while waiting for Godot):兩個男子在一棵枯樹下各自滑手機;在果陀國際機場,接機司機手持尋人牌子「果陀」等不到人(Another day at Beckett International Airport. BizarroComics.Com)。
以上內容節錄自《餘生—餘地:兩個難搞的人搞出了兩把後現代刷子 Bion =? Beckett》邱錦榮等 著.薩所羅蘭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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